解析中国文学网站的典型案例

前言：本文是中国文学网站研究系列文章的第二篇，这个系列分为：1、中国文学网站的发展历程；2、中国文学网站的典型案例分析；3、中国文学网站的一些人和事；4、中国文学网站的盈利模式；5、中国文学网站的未来。

前文描写了中国文学网站经历了四个阶段：论坛、短篇、长篇和专业化阶段。其实，最重要的是中间两个阶段。这两个阶段分别出现了一些很有代表性的文学网站，或成功，或失败，但都值得研究和分析。

首先，当然是榕树下。

作为最具知名度的文学网站之一，榕树下在1999年以前是美籍华人朱威廉的个人主页。1999年8月，上海榕树下计算机有限公司成立，开始正规化运营。有了资金和人手的支持，再加上当时可选择的文学网站寥寥无几，榕树下迅速聚集了很高的人气，众多名家和新手纷纷驻扎。在那时，在榕树下发表一篇文章都是值得文友自豪的事。榕树下的文集，在今天看来非常简陋，但当时文友们却当成宝贝似的。要是文章或者名字被推荐到榕树下的首页，那就开心好几天。那时网站有个“状元阁”，不是每个作者都能入住的，住进去的都是有点名气的人，如李寻欢、安妮宝贝、邢育森、宁财神、菊开那夜、今何在等等。

榕树下的那棵著名的大榕树标志下写着“生活•感受•随想”六个字，这符合文学爱好者的信仰方向，许多人把榕树下当成了精神家园。可是，榕树下毕竟是个公司，公司就必须养人，必须赚钱，于是，文学和铜臭就不得不扯上了关系，榕树下也犯下了一系列错误，导致出现今天萎靡不振的局面。

榕树下第一个错误的动作是：向作者要钱

记得榕树曾经推出一个措施，作者要发表文章，必须付5毛钱（或者1元，记不太清了），这个费用被称为“审稿费”。这可不得了，稿费没有罢了，还得付审稿费！这个歪招一出，当然是骂声一片，很多用户纷纷离开榕树，“审稿费“自然也匆匆结束。

榕树下第二个错误是网站几经易手，管理层不稳定

2002年，朱威廉把榕树下以1000万美元卖给全球传媒巨头贝塔斯曼。那几年，贝塔斯曼在中国卖书还可以，但办文学网站，却不见得有心得。2006年，经营不善的榕树下被折价500万美元卖给欢乐传媒。2009年，又传出身为网游公司暴雨娱乐CEO的朱威廉要收购榕树下。

榕树下犯下最严重的错误是：不能与时俱进，墨守成规，错过发展良机

榕树下不是个人网站，是一家公司，所以赚钱、盈利是必然目标。但在短篇文章无法取得突破的情况下，榕树下还死死坚持，不愿涉足长篇小说、玄幻之类。网站首页和主要页面持续多年不变，虽然照顾了多数用户的习惯，但也有审美疲劳的。榕树下首先错过长篇转型的机会，然后又忽视了博客的整合，从此贻误了战机。

不得不提博客对榕树下的冲击。因为大家到榕树主要是想发表文章，但“审核”这个环节，明显让作者感到“不爽”，博客网站的涌现，满足了作者的发表欲望。而且博客网站的SNS元素让大家交流更加方便，榕树下便慢慢失宠了。

现在榕树正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：坚持短篇为主的传统吧，缺乏盈利模式，无法跟博客网站和长篇玄幻站竞争；改版成长篇模式吧，但动作很大，又丢失榕树的特色，无异于重新做一个网站。

也许，榕树下就如著名的3721网站一样，命运注定失败，没有挽回的余地了。

谈完了榕树下，再谈谈同样创办于99年8月的红袖添香。

Heavenboy，真名孙鹏，红袖的创办人。别看那三个字母“boy”， 红袖创办初期，是最具有女性元素的文学网站。网站的名字，应该是取于中国文人追求的“红袖添香”。

红袖开始的域名是21red.net，2005年7月才开始启用hongxiu.com的。说红袖，要先提一下她的兄弟站点：世纪青年（21youth.com）。世纪青年和红袖都是由一个叫“荆棘鸟”的团队开发的。

红袖早期，第一次到来的访客，首先被吸引住的，基本都是红袖美观的页面。不得不赞扬一下红袖的美工团队，这是一个具有深厚中国文化底蕴的团队，同时又有点女性化的阴柔。所以，红袖刚刚问世时，受到许多文学爱好者的追捧，他们一般都钟爱中国古典文化，追求唯美、典雅，特别是女性文友。红袖用户中，女性比例比男性高，这在所有文学网站中是独树一帜的。

红袖早期也跟榕树下一样，是以短篇文学为主的，所不同的是，红袖还有个论坛和日记本，特别是日记本，为几年后免受博客的冲击作出了重要贡献。

2003-2005年，应该是红袖发展历程中非常重要的三年，因为这三年红袖经历了阵痛和转型。

2003年，长篇类型的文学网站开始兴起，短篇类网站渐渐失势，红袖也没有例外。经过四年的发展，红袖已经颇有规模，在国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文学网站。但是，红袖也跟榕树下一样，运营陷入困境，这方面红袖可能比榕树更严重，因为榕树毕竟有风投的支持，红袖却完全靠站长个人力量支撑。

服务器压力越来越大，程序经常出问题，网页打不开，用户抱怨越来越多。怎么办？继续搞下去，还是像其他文学网站一样关门大吉？孙鹏那时可能每天都在思考和奔波。

最终，还是决定搞下去，但是，不再坚持短篇为主，而是引入了长篇。因为红袖人意识到，单纯地靠短篇，无论是在阅读收费还是出版作品上，都缺乏足够的吸引力。而且，长篇风格的流行，已经是大势所趋，再不改变，就是坐以待毙了。

于是，从03年到05年，红袖慢慢变了：先是首页出现长篇元素，但短篇位置还是重要的；然后长篇逐渐主推，短篇退居二线；到了现在，首页几乎是长篇小说的天下了。红袖添香，这个最有中国文化氛围的文学网站，在老用户的反对声中，在新用户的支持声中，逐渐演变为以长篇为主，短篇为辅的玄幻、言情、武侠小说类网站了。

很难说红袖的转型取得了很大的成功，但如果不转型，我想红袖早已关闭了（就如曾经的故乡网）。红袖现在的影响力已经超越榕树下，大胆转型是一个重要的因素。红袖改版过程中，虽然美观度大不如前，但主体风格还是保持的，不至于完全认不出来。另外，在2005年博客兴起的时候，传统短篇文章网站的用户纷纷减少，红袖却影响不大，因为红袖有日记本的功能。红袖日记本虽然功能没有博客强大，但基本满足发表日志的功能，基于搬迁成本，用户大多数选择留守了。

现在的红袖添香，虽然还可以发短篇文章，但已经成为长篇站的竞争对手了，而且还是具有强大实力的。

红袖被迫转型，可以说是短篇向长篇投降。长篇的代表，又有谁呢？在第一篇文章中，我曾列举了大约10个。在这里，聊聊从“起点”做到“最高点”的起点网。

首先谈谈玄幻文学。玄幻文学包括玄幻、魔幻、科幻，探险、武侠、军旅、历史等题材，内容一般天马行空，怪异夸张，文笔并非优美，有点甚至很粗糙。大家也许有些奇怪，现代社会讲究快节奏，怎么在网络上，长达几十万字的玄幻小说那么受欢迎呢？而且，还是对着电脑屏幕阅读。这得从玄幻的流行原因说起。

一是玄幻类小说的大量出版，如黄易的作品《寻秦记》，国外的《哈利波特》系列等；二是魔幻、科幻类影视剧的影响，如《指环王》三部曲；三是网络游戏的流行，这个因素也许是最重要的。许多MMORPG游戏的元素就充满玄幻和魔幻，有的玄幻小说也被改编成网游。最后一个原因，某些小说扔存在一定情色描写，吸引了部分年轻读者。

起点能够迅速崛起，首先是解决了一个问题：让作者获得报酬

在短篇文学网站阶段，作者发表文章，主要是获取一份“满足感”，并没有稿费的，而起点却给签约作者发放稿酬。其次，起点给出了文学网站的收费模式或者盈利模式：向读者收费。读者愿意在互联网上为读一篇微型小说或一首诗付费吗？几乎没有人答应。但很多人却愿意为读一部精彩的玄幻小说而付费，因为情节吸引人，不读完怎么过瘾呢？这就好像看电视连续剧，不看没什么，看几集，就上瘾了。第三，起点让网络文学和传统出版紧密结合在一起。长篇小说在网络上如果有名气，自然会有出版商光顾，写一百篇精美散文，想结集出版却是不容易的。

起点网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网络作品的阅读模式

榕树下不是只有短篇，她也有一些长篇小说在进行连载，如安妮宝贝、蔡骏的小说。但榕树下的连载方式更多是“短篇方式”，即陆续添加新章节，但每个章节之间的链接几乎没有，造成读者读完一章，还要去找另外一章。而且在页面设计上，还是体现了短篇特色，重视图片的装饰美感。而起点网却颠覆了传统，页面以文字为主，几乎没有图片，而且阅读上一章下一章非常方便（甚至有快捷键支持），为吸引读者废寝忘食地阅读创造了条件。

总之，起点网之所以获得成功，乃是抓住了读者的阅读习惯和消费习惯，抓住了作者的心理期望，并顺应了网络文学的发展潮流，将网络、纸媒、影视、网游等元素有机的结合在一起，一举打破了文学网站不能商业化，不能盈利的传统思维。

除了以上三家代表性文学网站，有些文学网站也许名气不大，规模很小，但由于各种原因，有的遗憾地消失了，有的还在默默生存，有的在纯粹地在“玩文学”。在此略举几例：

1、橄榄树文学网（www.wenxue.com）。在中国互联网，最好的域名，往往做不了最好的网站，这是很奇怪的事情。橄榄树，已经消失好多年。

2、吻雪网（www.7snow.com）。吻雪创办时间不晚，2001年就建立了，当时还有一套吻雪文学网站程序被广泛应用的。可惜由于网站方向不对，以及投入不够，于2008年1月关闭，不知道何日重启。

3、子归文学网（www.zigui.org）。同样创办于2001年的子归，坚持“八年抗战”，风格始终如一，不知道能否获取最后的胜利。

4、黑蓝文学（www.heilan.com）。估计是中国最“纯粹”的文学网，他们一群人在“玩文学”，小说奖和网刊做得很有特色。

5、真实日子中文网（www.wx63.com）。一般文学网站都是个人创办，这家建于2004年的网站却一开始就以公司名义操作，还有点“官方背景”。关注了一段时间，个人并不看好。

文学网站目前还是非常多了，或苟延残喘，或偏安一隅，或风光无限，都在为文学爱好者提供了一方展现才华的舞台。在这里就不赘述了，祝这些网站都能坚持下去。最后，用一句民歌结束本文：月子弯弯照九州，几家欢乐几家愁？